The Redistributor

“我还以为活了这么久的人，做决定会稍微不那么轻率点。”

游佐薰坐在咖啡厅的吧台边，离装蛋糕的展示柜最近的位置。冬天的下午两点总让人想起夏天——除了从落地窗望出去后看不到任何活着的绿色这点。自称讨厌猫咪的魔法使将遗憾且酸溜溜的目光离开橘猫的尾巴尖，后者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离开，对这杀猫般的视线无知无觉。

俯身从冰柜里取草莓蛋糕的雨谷晓心中一凛。游佐大概是要说起三个月前那件事了吧？“请你听完我的请求”——对方确实是听完了，但却当场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抱歉，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这么一想确实是太轻率。可能是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容易让人失智，雨谷不太情愿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按照自己平日的性格，断然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同时提出交往请求。

“……请讲？”后悔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雨谷先生，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道理还是该懂点的。更何况，只不过是表白被拒而已，被拒之后只不过是稍微有点心痛而已，“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游佐接过递来面前的蛋糕碟，简短地道了声谢。雨谷在对方将注意力全贡献给巧克力和草莓酱的时候，尽力以不带主观色彩的视角去审视这位年纪不大的同事。杂乱的黑发，有精神的明亮眼瞳——圆形的宝石总让人想起店里的孩子们，以及和危险的职业毫不相称的白皙面孔，还有翘起的嘴角旁不慎蹭到的果酱。

完全不设防的姿态除了令人质疑“名侦探”头衔的真实性外，对雨谷晓来说还能引出一个最可怕的结论。

在将要被无情拒绝的当口，自己依然会对面前的存在感到心动。

不得不说这有些尴尬。雨谷晓想着至少要先准备个可以推迟死刑的话题：“今日运势怎么样？”

“哈？”

“预知。占星应该是天涯的必修课吧？”

“不是我的必修课了。”游佐握着餐刀将蛋糕又切下一块来。

雨谷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当中，不知不觉间转不动的头脑带着声带一起沉沦，因此他什么都没有回答。

“你没听懂吗雨谷先生？”

“嗯？占星……啊。”

“你总算醒了。……蛋糕太甜了，建议你改进工艺。”

“你不在天涯了？”

“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这里找你说这个，稍微惊讶点你也没损失吧？”游佐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勺子，抬头望向雨谷的目光之中除了对愚蠢生物的叹息，深处还隐藏着些其他的什么。

……到底是什么，雨谷晓不太清楚，只觉得从被注视着的双眼开始，直到内心深处都被灼烧得隐隐作痛。痛觉除了悲伤还可能是雀跃和期待，他现在没有余力区分这些感觉。

“我不喜欢对谁负责任。……很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觉得我一个人活着挺好的。……这么说吧，我没想过要和谁组建稳定的关系。家庭也好，恋人也好……那都太累了。”

“那就是说……”

“听我说完。”游佐的表情告诉雨谷他罕见地陷入了急躁，右手拍在桌面上时也稍微用了些力气，“而且还是和男人……虽然你们这些觉得性别无所谓的话我也不会惊讶的。但我是人类啊，对吧？……正常人，普通人哦？”

“我不想承认，不如说我觉得被你们同化太可怕了，至少有些地方我得和你们的观念不一样。……我不是自愿要变成其他的生物的。”

“……但是，所以说。果然身体变成其他东西以后内心要毫无改变是不可能的。我认输，投降。”

“雨谷君，我可以在这里答复你了。”

“没问题，我说的是交往。讲完了。”

雨谷晓依然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出来，但刚刚做出惊人发言的人表情已经恢复常态，抄起金属勺开始专心对付剩下的蛋糕。

现在是要笑比较好，还是做点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行动？像电影的男主角一样过去拥抱，接着……

“……还想吃点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毫无骨气地带上了笑，而脚还保持着直立，毫无跨出一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