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k of BOOOOOOOOM
马库斯,是个非常害羞的人。
引导者一直是如此认为的。
明明生前都是审问官,但是马库斯一直都戴着面具。倒不是说这样会不容易分辨——只要看到那张冷冰冰的面具,就能马上知道”这是马库斯“。人偶举起小小的手掌,喊着他的名字,那个身影就会迅速来到她身边,仿佛下一秒就要问出”有何吩咐“一样。
虽然她等到的永远是沉默,但在不知不觉间这份沉默也变得安心了起来。逐渐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和别人有何不同,确保在第一时间回头打个完美的招呼:“早上好,马库斯。”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毫无猜疑的完美日常应该这样继续的,但是……
“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马库斯呢?”玛格丽特坐在人偶身边提问道,“他从来不露出脸,如果有身材差不多的人,戴上面具,再披上那件斗篷,你也会喊他‘马库斯’的吧?”
“不会有人那么无聊的。”
“那,再做个假设吧。如果马库斯他脱掉了面具和那身衣服,你就会不认识了……而且他从来不讲话。”
玛格丽特向着引导者笑了笑,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新月。在她离开之后,人偶依旧若有所思地望着夜空,从裙摆下露出的苍白膝关节正常运转着伸展开来,套着短袜的脚踝不自觉地运动着。
稍微有点焦虑啊。如果从机能停止的黑暗中醒来,熟悉的战士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在不认识的地方脱下了面具。无论怎么想都会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对人偶来说这一切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想更了解马库斯一点。”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按照惯例的外出探索,马库斯依旧沉默地向前行进着。从里斯那里借来的背包,大小刚好够把人偶放进去还能露出一个脑袋向外望。湖边的浓雾似乎有散去的趋势,马库斯和往常一样无知无觉地向前行进着。骤然变大的风从面前吹来,红色的兜帽猝不及防地翻扣在了人偶头上。伸手试图帮马库斯重新扣好,却被面具和面孔之间的界限吸引了注意。
现在把面具摘下来,他也不会反对的吧?
伸出手的瞬间面前出现了魔物,与此同时装着人偶的背包被马库斯身后的另一位战士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摘了下来,背在自己身后。从属于旧连队的这位青年后背也依然结实令人安心,但是总归有什么不同。人偶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前方传来飞刀弹射的声响。
在剩下的旅途中人偶依旧想说些什么,却总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生生堵上,即使发出了疑问句的前两个音节,声音也被散在风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呐,马库斯?”没有回应,红衣战士的脚步只是略微迟疑下来,这表示他听到了她的提问。
“马库斯为什么不摘下面具呢?”
马库斯没有说话,脚步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那我摘掉吧。”
马库斯摇摇头,摇头的幅度非常坚决以至于人偶的脑内几乎要响起一句威严的“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人偶好脾气地想:“那就说话来告诉我不行。”
马库斯又充满坚定气息地摇了摇头。人偶的脑内接着威严地响起了一句“不能”。
不管怎么说不能说话还不能露出脸真是太可怜了,也许他的遭遇比其他的战士都要悲惨。
——但是,这时候总要有个但是,他不说话我怎么会明白,我怎么才能帮上他?
“马库斯,不说话的话我就不帮你找回下一份记忆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用,对方的脚步变得更快。人偶一厢情愿地认为,马库斯在自己看不到的正脸,那双会发光的电子眼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直到今天的探索结束,马库斯将人偶从背包里抱出来,那双脚落在洋馆门廊前的地面,她还是没有获得回应。
“马库斯——”
“……?”
红衣战士刚转过头来,她就用如同脱缰的伯恩哈德加上布朗宁一般的速度扑了过去,伸手摘掉了他的面具。马库斯惊呆一般一动不动,人偶也一样一动不动。
然而那张脸只在她面前闪现了一瞬,在她的记忆机能把那张脸扫描入库之前,一切就被笼罩在了火光里。
洋馆似乎是被人袭击了。引导者和马库斯受了严重的伤,被发现时两人几乎都只剩下头部,工程师们花了很久才完全修好。
“真遗憾啊玛格丽特……差一点就能记住那张脸了。”
“是吗……”玛格丽特的表情也很是遗憾,“下次再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会加油的。”人偶说着握紧了拳,刚刚修补好的手指关节就像忘了上油,嘎吱作响。
“早上好马库斯。”在马库斯刚转过头来的时候,她举起手向他招了招,“来这里。”
马库斯来到她身边,听从指示低下了头。就在那一瞬,她伸手摘下了对方的面具。
洋馆又被袭击了。这次被袭击的地点在门前的花园,地上有直径足够塞进十个米利安那么大的坑。引导者和马库斯在坑底,看起来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工程师们花了很久才把两人全部修好,而人偶的记忆系统似乎受了什么损伤,完全忘记了马库斯的长相。
这样可不行啊。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她记住马库斯的脸一般,人偶的内心被从未有过的烦躁占据,在又一次见到马库斯时,她踮起脚尖又想要摘去马库斯的面具。
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马库斯后退一步,避开了人偶的手,同时递过来一张纸条。也许是他机械的手指不方便写字,笔迹竟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人偶还是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今天我还是马库斯。“
熟悉的安心感又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人偶接过了那张字条。
但是下一秒玛格丽特的话又在心头响起。“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马库斯?”
机械的心脏又开始疯狂地鼓动起来,她对着马库斯似乎放松了警惕的脸,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那只刚刚修补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