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distributor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故事的主角。

“梦游”

拉格那大抵不是个受欢迎的孩子。杰洛克站在父母收养来的弟弟屋子里,右手举着灰扑扑的抹布,脚下是水盆。少年叹了口气,暂时将抹布放回水盆,走向那张可能有一个月没叠过被子的床。

父母不在意拉格那的好坏——收养的原因不过是拉格那已故父母留下的财产。然而看似没心没肺的少年却将一切牢牢握在手中,于是他们就再也不过问他,仅仅出于面子为他保留了一个房间,以及家人的称呼。

杰洛克抖了抖拉格那的被子,屋里有点潮,布料的味道不是很好闻。拉格那的床上还扔着折了角的书,是杰洛克通常不被允许去读的通俗小说。他的手伸向那本书,到一半的时候却又停在空中。杰洛克做贼一样刻意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手上忙着叠好薄薄的夏凉被。自从进入青春期,拉格那的个子就长得很快,这床被子可能已经裹不下他——不过很明显,只要拉格那不主动提出,谁都不会去更换。

说起来,阿兰姆也不是很喜欢他。杰洛克又想起自己的青梅竹马,前一天放学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个讨厌的“弟弟”又撕了谁送来的情书。

“让女孩子哭的人最不可饶恕了。”

其实你也差不多吧。杰洛克什么都没有说。

杰洛克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那张床,将书合起来放在枕边。少年犹豫了一秒钟是要先整理书柜还是先擦擦桌子,目测了一眼杂乱程度后立即决定要先从简单的做起。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阳光直射,万里无云的下午从窗外递来可以用视觉感受到的热度。拉格那挂在屋里的时钟响了,下午三点整。报时的声音是不知道从哪里录制的恐怖音效,每次响起总会让杰洛克的心脏停跳一拍。

少年从水盆里拎起抹布,开始擦拭桌面。拉格那的写字台只有用得上的部分是干净的,而另外的一大半则落着大量灰尘。

空气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清澈透明,但无论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放久了都会被染脏。杰洛克努力让意识离开会产生不妙联想的事物,更用力地擦拭起桌面。

明明只是高中生,拉格那的桌子上却摞着收来的二手大学课本。他的志愿似乎是工科,如果换个家庭——不,换对父母就好,一定会是家里的重心,能得到的也不是不冷不热的面子工程,而是发自真心的关怀吧。杰洛克将大学课本和外文剧本以及糊涂乱画交差的高中生理科作业分类摆好,再把套了书皮的课本封面认真擦一擦。他不懂这些正如他其实不太懂拉格那,不过这位一向心态平和得超出了高中生的少年觉得能一直保持这样也不错。杰洛克用钢尺努力除掉桌底粘着的口香糖时窗外响起了蝉鸣,应和着他的动作节奏显得十分滑稽。

如果拉格那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笑出声的吧。想象着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从内心深处自然而然泛上一丝难为情。

拉格那上英语课从不带课本。杰洛克弯腰从桌子下拿出脏兮兮的课本来,第一页有拖鞋踩出的鞋印。那件事严格来说是拉格那不对,上课的时候忽然开始吹口哨怎么说都该受罚,但老师的处理也有失偏颇……扯着学生的领子拖出教室怎么都不应当。杰洛克想了想还是把课本塞回了桌底原来的位置。

最后是书柜。

拉格那不喜欢整理书柜,书都分门别类地乱丢在各自的层次中,却奇迹般地完全没有折坏。从下往上分别是小说,工科和表演的专门书籍,课本,还有游戏的包装盒,最顶上看起来空空如也,杰洛克踩着椅子张望的时候却发现最深处丢着一张落满灰尘的合照。

那是很久之前,拉格那的父母依然健在时的照片。拉格那揽着偶尔来家里做客的杰洛克,他的亲生父母则在两人身后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确实是很久以前了。杰洛克小心地不在灰尘上留下手印,跳下了椅子。

整理书花了很长时间,杰洛克不小心被书页划破了手指。伤口并不痛,他注意的更多是弟弟的宝贝书上有没有沾了血。所幸痕迹肉眼不易看出,他祈祷着拉格那并不会发现。

将书柜外围也擦拭一遍之后,最后的工作是将可怜巴巴丢在房间一角的习题册重新摞好。杰洛克端着水盆站在房间门口回头审视自己的作品,看起来是又具有实用价值又具有人文意义的关怀。自己一人站在那间房间里的压抑与不安感消失无踪,现在他要赶快处理好水盆和抹布,然后拎起书包离开家一会。

等拉格那从外面回来,自己再回家。他想到拉格那的周末一般是在图书馆待到五点钟——比父母回家的时间早一小时,足够他进入自己的工作状态无视周遭所有,包括那对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夫妇开门的声音以及与他们的儿子交谈的响动。

杰洛克有些希望拉格那现在就回家来,这样就有机会邀请他一起出门。虽然他不擅长聊天,但拉格那擅长。他回想起拉格那望着自己的眼神,尽管在面对无趣的生活时满是不耐烦,看向杰洛克时却总是露出友善的笑容。

但拉格那没回来。虽然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少年内心还是翻上一丝失望。他将脚塞进鞋子里,背起样式普通的双肩包。

直到走到半途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要去常去的咖啡店,而是不知不觉踏上了往图书馆去的路。迎面走来的除了周日下午喧闹的人群,还有拉格那。已经比杰洛克高出一头的少年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杰洛克注意到他的表情比一般的懒散更温和了些。

“下午好啊。你要去哪?还是说要接我回家?”

杰洛克感到自己无言以对——即使说自己要去图书馆,已经临近的闭馆时间也会让对方马上将自己不擅长的谎言戳穿。他无言地点点头,和拉格那转向相同的方向。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头,因此直接陷入了沉默。


评论
热度 ( 3 )

© The Redistributor | Powered by LOFTER